孟子善言《诗》
"不以文害辞,不以辞害志",学诗之法,孟子两语尽之矣。盖诗人之意,寄兴取喻,含蓄不尽,故言之者无罪,而闻之者足以戒,如刺淫乱,则曰"雍雍鸣雁,旭日始旦",而昏冒之意自在言外。悯流民,则曰"鸿雁于飞,哀鸣嗷嗷",而凄凉之景如在目前。伤暴敛,则曰"维南有箕,载翕其舌",而诛求无厌之惨已不可胜言。孟子论与民偕乐,而独言鼓乐田猎,深识此意。如《诗》有"民之秉彝,好是懿德",孟子释之日:"民之秉彝也,故好是懿德。"未尝费辞而理自明。使宋儒为之,不知添许多诠释矣。又如《书》曰"刑故无小,宥过无大。"有作者解日:刑故无刑小,宥过无宥大。只添二字,而语意明白,训诂家须作如是观。
《诗》亡辨
金华王柏日:"王者之迹熄而《诗》亡,《诗》亡然后《春秋》作。"孟子之言,实二经始终之要,义理之所关也。解者谓夫子止因《雅》亡而作《春秋》,则《雅》者自为朝会之乐,《春秋》自为鲁国之史,事情阔远而脉络不贯。且孟子言"王者之迹熄而《诗》亡",非曰王者之《诗》亡也。凡言《诗》,《风》《雅》皆在其中,非独以为《雅》也。《王制》有日:"天子五年一巡狩,命太师陈诗,以观民风。"自昭王胶楚泽之舟,穆王回徐方之驭,而巡狩绝迹,诸侯岂复有陈诗之事哉 民风之善恶既不得知,其三百篇者,又多东迁以后之诗,无乃得于乐工之所传诵而已。至夫子时,传诵者又不可得,益不足以尽著诸国民风之善恶,然后因鲁史以备载诸国之行事,不待褒贬而善恶自明,故《诗》与《春秋》体异而用则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