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灼拉一直未讲话,这时打破沉默,冲库费拉克说了一句:“你是说罪行后面紧跟着惩罚吧。”
马吕斯听人突然提到滑铁卢,就深受触动,“罪行”这个词则超出了马吕斯可能接受的限度了。
他站起身,从容走向墙上挂的法兰西地图,用手指按住地图下方有个岛屿的单独方格上,说道:“科西嘉,一个使法兰西变得伟大的小岛。”
好似吹来一股冷风。大家都戛然住口,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。
巴奥雷昂首挺胸,正要回击博须埃,这时也放下架子倾听。
安灼拉的蓝色目光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,仿佛凝注虚空,他并不看马吕斯,答道:“法兰西要伟大,不需要什么科西嘉。法兰西伟大,就因为她是法兰西。‘因为我叫狮子 [2] 。’”
马吕斯毫无退却之意,他转向安灼拉,以发自肺腑的洪亮声音说:“我决不想贬低法兰西!不过,将拿破仑同她合起来,绝没有贬低她。哦,这个问题,倒可以谈一谈。我是新来到你们中间的,但是老实说,你们叫我惊讶。我们处于什么状态?我们是什么人?你们是什么人?我是什么人?我们就来谈谈皇帝吧。我听你们讲布奥拿巴,就像保王派那样突出‘乌’音。可以告诉你们,我外公讲得更地道,他说布奥拿巴特。我原以为你们是青年,可是,你们的热情到底放在什么上面呢?到底用来做什么呢?你们不敬佩皇帝,那么敬佩谁呢?你们还要求什么呢?这个伟人你们都不要,那么还要什么伟人呢?他什么都具备,是个完人,头脑里装有人类才智的立方。他跟查士丁尼一样制定了法典,跟恺撒一样治理;他的谈话兼有帕斯卡尔的闪电和塔西陀的雷霆;他既创造历史,又写历史,他的战报就是史诗,他组合了牛顿的数字和穆罕默德的象喻,身后在东方留下了如金字塔一般巨大的话语;他在蒂尔西特当时俄国地名。教导帝王们如何保持尊严,在科学院反驳拉普拉斯 [3] ,在国务会议上同梅尔兰 [4] 分庭抗礼,给一些人的几何学注入灵魂,也给另一些人的诡辩注入灵魂;他跟检察官在一起就是法学家,跟天文学家在一起就是星相家;如同克伦威尔两根蜡烛要吹灭一根那样,他也去神庙街为窗帘的一个坠球讨价还价;他无所不见,无所不知,尽管如此,他笑起来,也像守着小孩摇篮的天真汉那样。猛然间,惊慌的欧洲开始倾听了。大军浩浩荡荡,炮队滚滚向前,浮桥在河上伸延,骑兵飞驰如同暴风中翻滚的乌云。呐喊声、军号声,各国宝座都动摇了,各王国的边界在地图上晃动。忽听一把超人的宝剑出鞘的声响,只见他在地平线上站起来,手中烈焰熊熊,眼里金光闪闪,两只翅膀在雷电里展开,即大军和老羽林军,那便是战争大天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