呔!由何处来?
东首的应:
从天上来!
西首的问:
看到些哪样景致嘛?
东首的又应:
四川下来重庆城,开九门,闭九门。
开九门来闭九门,子牙庙内把香焚。
四川下来重庆府,一戏文来一戏武。
自古侯门出权贵,世间只有百姓苦。
中间一个接:
不谢天,不下雨;不谢地,草不生。
不谢父母遭雷打,不谢师傅法不灵。
众人合唱:
谢了天,才下雨;谢了地,草才生。
谢了父母雷不打,谢了师傅法才灵。
东首那个唱:
东方驾朵青云起。
挨着的接:
南方驾朵赤祥云。
紧挨着的又接:
西方驾朵白云起。
顺着过去的又接:
北方驾朵黑祥云。
众人合唱:
五色祥云来托起,退回灵霄宝殿门。
唱毕,数颗脑袋整齐地一垂,神仙还原成了凡人。
可以不识五谷,可以六亲不认,可以天地混沌,可以指鹿为马,可是面具一上脸,老得发霉的记忆又抽枝发芽了。
此刻,秦安顺站在自家院墙边,笑模笑样听着风送过来的唱词。
本来他也想去晒谷场过过太阳的,踌躇了半天还是没去。他瞧不上那几根活得昏天黑地的老枯木。自家才七十出头,眼明心亮,哪能去跟着厮混。更要紧的,是得在秋收之前刨刮出一个谷神面具来。村长答应他的,刈麦时可以跳一出丰收戏。以前这出戏本是惯例,日子跑到这些年,渐渐就疏松了。连村长都说了,跳哪样跳?傩戏?你妈垂死的家什了。倒是前两年有外人对傩戏面具感兴趣,村长让赶制了一批,送到县城的商店里,销路还不错。秦安顺就对村长说,没开过光的面具就是个木疙瘩,买回去有个卵用。村长就教育他,开光了又如何?人家就是买稀奇买古怪,这个垂死的玩意儿,垂死了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