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多年之后父亲才理清了当时的思绪。他对我说:“那只是因为,我突然想到了,我他娘的是一个魅。”
“废话,狗都知道你是一个魅,那又能说明什么?”我不客气地回答。
我的父亲很难得地没有生气。他的目光凝视着不复存在的过去,用充满惆怅的语气说:“因为我们魅本来就是从虚空中来的。比起其他的种族,我们格外在乎那种证据,能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据。”
于是我的父亲就去寻找能刻下他的证据的地方,在狄弦离开的那些日子,他走遍了山谷内外,又把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勘察了一番,最后他发现,没有。没有什么地方是坚不可摧的,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抹去的,城市也许会沦为废墟,山谷也许会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彻底抹平,积雪会融化,鲜花会枯萎,大树会被砍伐,岩石会被开凿。想要在世上留下一点什么,还真是难啊。
好在我的父亲那时候年纪轻轻,很有乐观向上的豁达心态,难过了一阵子也就算了。倒是在城里四处乱窜的时候,他发现了一件事,那就是祭坛里通宵通宵地亮着灯火,不断有人声传出来。即便是狄弦不在,长老们也丝毫没有闲着。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呢?
我父亲的好奇心就像春天的花儿一样噌噌噌往上长。他故技重施,又趁着夜色掩护想要从排水沟里钻进去看看热闹。但他忘记了一件事:狄弦曾经注意到他的这个举动。这一回刚刚钻进去,他就发现情形大大的不妙,因为排水沟变窄了,而十三岁的小男孩半年时间里骨架又长大了一点点,就是这一点点,恰好把他卡住了,进也进不了,退也退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