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他这样自怨自艾的时候,他在楼上,却听到后楼窗下,有嬉笑之声,赶紧开了窗户一看,只见米锦华和那个密斯高,站在院子里谈天,她一听头上的楼窗,开着咿哑有声,抬头一看,见是惜时,便笑着点了一点头道:“原来黄君住在这里!”惜时大喜,笑着点头道:“是的。我为了上课便利起见,最近搬到这里来住的。”锦华笑着哦了一声,似乎了解之意。然而密斯高,她虽然也是一望,但是立刻掉过头去,对锦华说:“屋里坐!”已经进屋去了。
惜时全副的精神,都在锦华一人身上,密斯高满意不满意,却并没有去理会。心想:今天是她先招呼,然则我的信,她看见了无疑,而且不以为怪,默然受之无疑。在楼窗下站了一会,便不由得计划到进一步去办,这进一步办的事,最好是能邀她谈一谈,藉此做个小东,但是要表示这个意思,又不能不写信,他想着就不肯犹豫,立刻到书桌上写起信来,好在玫瑰色的信笺,滴着香精的墨水,以及精印爱情之神的小洋式信封,都预备好了的。提起笔来,就是一封充分带着美感的信成功了。
惜时将信写好了,拿着躺在床上念了一遍,觉得还妥当,便封起来了。凡是男子对于女子初恋的信,都好写,无非冠冕堂皇,讨论些学问,甚至于主义或思想,爱说的都可以说一点。然后再说那女子的才学,是如何可佩,是生平所遇到唯一的人才。她性情活泼,善交际,就夸她打破女子一切弱点,站在潮流的前面。她性情静默,不大出风头,就说人欲横流,青年思想正处危机,难得有她这样不随流俗的女子。夸奖完了,然后说自己如何苦闷,没有一个知音者,甚至可以说要自杀。然而遇了她,鼓起了自己不少的勇气,问她可不可以予以指教。最后说,生平不会撒谎,这信出于至诚,请她不要等闲视之,总要给一个答复,于是这信就完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