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报务员一边记录,一边想:“大概又是一份要求和风雪做斗争的通知。”外面狂风呼啸,卷起一团团白雪,扑打到玻璃窗上。老报务员觉得似乎有人在敲窗户。他转过头去,不由自主地欣赏起窗玻璃上美丽的霜花来。霜花的图案精巧别致,世界上任何能工巧匠都雕刻不出如此别出心裁的枝叶花纹、如此精美绝伦的版画。
他看得着了迷,没有细听机器的响声。等他的目光从窗户上收回的时候,已经漏过了一段电文。他急忙托起纸条念道:“一月二十一日晚六时五十分……”
他迅速抄下这段电文,然后放下纸条,用手托着头,继续往下听:“在高尔克村逝世……”
他慢慢地记下来。一生中他不知收听过多少喜讯和噩耗,他总是最先得知别人的痛苦和幸福。他早已不再留意那些简略而又不完整的句子的具体含义。他只是耳朵听着,双手机械地记着,根本不理会它的内容。
不过是某某人死了,必须把这消息通知某某人而已。老报务员已经忘了这封电文的开头几个字是:“同文发往各站,同文发往各站,同文发往各站!”机器继续嗒嗒地响着,他边听边译:“弗……拉……基……米……尔——伊……里……奇……”他平静地坐着,已经有点儿累了。一个叫作弗拉基米尔·伊里奇的人在某个地方死了。他现在把这个噩耗抄下来,有人收到后会悲伤地痛哭。不过这跟他毫不相干,他只是个旁观者而已。机器嗒嗒地打出几点,之后是一画,又是几点,又是一画。老报务员从那熟悉的嗒嗒声中已经知道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是“Л”,于是把它写在电报纸上。接着又写上第二个字母“Е”,然后又工整地写上“Н”,那两竖之间的短横还特意多描了一次。随后接上个“И”,最后一个字母一听就知道是“Н”。